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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寒山影单如征鸿 喜宴枪鸣似惊弓

  第七回寒山影单如征鸿 喜宴枪鸣似惊弓 (第1/2页)
  
  诗云:
  
  八卦阴阳数万千,
  
  变中还变妙无边。
  
  树挪三尺连根死,
  
  人换一席时运翻。
  
  且说老朱家苦苦煎熬,撑过几天,眼见雪停日出,天色好转。
  
  那朱全富心里急躁,发狠道:“我平日里思来想去,自从离开安远,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这北方就不是养人的地方!像眼前这般光景,如何能活下去?”
  
  朱全忠道:“家里就剩一点口粮,若是一家人都吃,耐活不了几天。我本就想回通渭,只是要照顾哒妈,不能离开。如今老哒不在了,又遭这场大难,我明日回通渭,将口粮省下。”
  
  朱全富听见忙说:“大哥回南,我也一块回去。”
  
  朱老太闻言,泪如雨下,泣道:“我一家人四分五裂,已经不像个家。你们要是回去,我也回去,遇到难事也好照应。”
  
  半晌又道:“既然如此,咱就舍弃这里,回安远吧!等三儿把这里几个工钱结了,收拾收拾,随后就回。”
  
  朱全忠走心一起,岂肯多呆一天,立刻就要动身。
  
  朱老太见儿子即将远行,哪里能放心?便取些黑面,合些洋芋萝卜,烙了一摞死面饼子,打一个包袱,以备路上裹腹。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见里面有几个银元,叹息道:“咱家从老家出发时,还有一些压箱钱,不想这些年磕磕绊绊,踢踏完了。”于是取一半给了全忠,自己留了一半。
  
  一家人凄凄切切,一夜没睡。到了次日,早早吃了饭,全忠全富提了打狗棍,径奔山前去了。那朱老太鼻子一把泪一把,几乎哭死过去,扶了全秀,直送到谢坝梁上,望不见儿子身影,方回去了。有诗表道:
  
  水枯山寒一命悬
  
  当年棠棣返家园
  
  此行难料存亡数
  
  长路崎岖雪满山
  
  单说全忠全富翻山越岭,踏雪而行,一路上但见山峦移位,群峰塌陷,那沟壑也被塞断。好容易翻过黄家屲,凝目四望,见行人绝踪,炊烟不起,却有野狗成群,白骨遍地:原来山前震得更是厉害!
  
  他俩不敢停留,迤逦而行,到了打拉池,举目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眼见那一座繁华城池早已摇成了满地的瓦砾,成堆的砖石,哪里还有集市店铺,更不见商队客旅,唯见断墙边几个残存的人,破衣烂衫,显胸露股,在哪里生火取暖。
  
  两人一路蹒跚,又到了小水,抬头细看,见几筒窑早成了废墟,哪里还有家?
  
  没办法,只得找人打听朱全德消息。哪知冤家路窄,恰恰遇上张家一干人。那张家人刚遭了灾,死了人,正没好气,偏偏碰上朱家弟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时恶语恶言,欺先人翻祖宗,骂个不停。
  
  两人无奈,只得含羞受辱,离了小水,径自回安远去了。
  
  却说朱老太又熬了几天,眼见更加艰难,就对全孝道:“留恋这里,终究是绝路一条,不如回安远,另觅活路。”
  
  朱全孝道:“咱家在安远有仇。只怕我大哥二哥回去,生死也难料。依我主意,还是重回小水,好坏耐活到开春,再做打算。”
  
  朱老太筹谋半晌,只得应允,对朱全孝道:“这里还有几个长嘴的,你出去想办法变卖了。另外,去张老爷家算了工钱,说一声,就起身吧!”
  
  朱全孝答应了,就去张老爷家结账。
  
  原来那张老爷家虽然院墙坚固,房屋稳当,却也禁不住这一场地震,羊圈,草料窑都被摇倒了,几个水窖也开了缝,走了水。平时干活的一帮长工除了朱、张两姓,其他的几乎死绝。
  
  张老爷想到开春要播籽,耕田,还要箍窑,锤窖,缺了好多人手,不由心里发愁。
  
  忽见朱全孝来辞行,他想到朱全孝会箍窑,更加着急,就对朱全孝说:“娃娃,如今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你走到哪里都是一样。我给你一条生路,不知你愿不愿意走?”
  
  朱全孝道:“张老爷肯发慈悲,我求之不得,请说。”
  
  张老爷道:“你若能给我拉三年长工,我不但付你工钱,另外将山湾里五亩地送给你,叫你一家能吃饱饭。你肯不肯?”
  
  朱全孝听闻,自己不敢做主,就回来问朱老太。朱老太听见,就像孙猴子得了定海神针,欢喜道:“这是老天爷睁了眼,照顾咱们,赶紧去应承下来。”
  
  朱全孝得了主意,就去回复了张老爷。那老爷却也欢喜,就将山湾里五亩地给了朱全孝。
  
  如此一来,老朱家就留了下来。一家人千方百计,苦苦煎熬,慢慢就翻了年,到了春天。
  
  那张老爷只想重建家园,见阳气上升,地消了,就叫朱全孝带几个长工播种,锤窖,又筑墙,打胡基箍窑,真个是朝迎霞光,暮带晚云,忙得不亦乐乎。
  
  那朱老太得了几亩地,就抽空在家,叫全义将那地打磨了,却不种麦,不种糜,不种谷,不种麻,只是歇着。
  
  忽一日,下了一耧耧雨。朱老太大喜,就指使全义将那洋烟密密麻麻种了五亩。众人见了,只当稀罕。
  
  谁知老天养人,这一年多下了两场过雨,那洋烟长势喜人。朱家人是南甘,会经营,终日在地里照看,到了收烟季节,一家人齐上阵,割的烟膏无数,悄悄卖了,顿时囊中鼓胀,手有余钱,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成了富裕人家。
  
  稍有空闲,一家人重掏了几筒崖窑,盘了炕,砌了锅灶,又抓些猪娃鸡娃,将日子又过火起来。
  
  忽一日,见朱全德过来。朱老太又惊又喜,嚎啕大哭。朱全德道:“这半年把我苦死了,又修院墙又掏窑,又和张家闹矛盾,几亩地都荒了,总算人没死。”
  
  朱老太道:“世上最难受的就是活人气,你不如将老院田地卖了,过来生活。”
  
  朱全德道:“横竖都是下苦吃饭,过几年再说。”
  
  住了几天,朱全德又回小水去了。
  
  原来那朱全孝带一班苦工,替张老爷家箍窑锤窖,一年不曾闲,把几个水窖都锤严实了,又箍了几筒炮窑,被老爷非常看起。到了秋天,下了场透雨,他便打了几千胡基,跌跌绊绊,给自家也箍了个窑。
  
  想那老朱家数年来灾难不断,死的死,走的走,甚不太平。朱全孝跑前顾后,苦苦挣扎,虽然时运翻转,种了几年烟,攒了几个钱,却就把岁数逛大了,不觉就二十七了。
  
  朱老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暗中思量:“男儿十八能立家。三儿看看快三十了,难不成看着打一辈子光棍?我还要打听打听,谁家有攒劲姑娘,托媒说亲,给他成个家,才能安心。”
  
  她有了念头,便时时留心。
  
  原来那张有文有一女儿,名满香,属兔,生的身材周正,面若银盆,且沉默寡言,性格温柔。因和老朱家是邻居,常来和全秀玩。
  
  朱老太冷眼观瞧,见其人品家教皆在其他人之上,不觉就相中了。
  
  转念一想,又有一点担心,自己言道:“张家侄女今年才二十岁,比全孝小七岁,只怕他哒妈不愿意。我两家平日里和睦,不曾翻过眼,若是贸然请个媒人提亲,被他一推托,以后见面有些没意思。依我主意,先探一探她哒妈的口气,再做决断不迟。今日做个饭,先叫他表叔过来,拔一拔口风吧!”
  
  朱全秀听她娘一说,就问:“做什么?做个揪面片子?”
  
  朱老太道:“糊涂!这不是一般事,得先图个好兆头!你吃的哪门子揪面?揪断了还能成事?不如擀长面。”
  
  到了晌午,朱老太便和全秀做饭。叫朱全孝过去,请了张有文,来这边吃饭。
  
  张有文不知何故,盛情难却,只得过来。上炕坐定,全秀便端饭,果然是洋芋臊子,十丈长的面。
  
  张有文不知所以,望着朱老太,只以为她要安土敬先人,却又不见印票子买香火。
  
  朱老太一边递筷子,一边说:“你兄弟不要怀疑,我不过是有事托你哩!”
  
  张有文问:“啥事弄得这样神秘?”
  
  朱老太道:“说起来也不是小事!你看我家三儿岁数不小了,若不成个家,只恐怕就耽延了。你是个手艺人,平日里走四方,肯定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女子,烦你给我指点指点,也能有个锚导。”
  
  张有文这才明白,笑道:“你家说媳妇还有什么愁的?不说这份家底,单就三儿的人来说,要苦心有苦心,要手艺有手艺,谁家姑娘嫁了他,保证不饿肚子。你放心,我明日出去,留神打听,有那合适的就撺掇撺掇,不亏你这顿长面。”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那朱老太站炕沿前,却就借风掀门帘子,笑道:“依我看,眼前就有一个,只是不知道她家里人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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