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康乐舆图 (第2/2页)
杨之江站在一旁,见范清婉待人接物,配合的十分默契,并且语气亲切,心中顿时产生了一股暖流。
徐老师憨厚地笑了笑,慢慢端起茶杯,正准备喝,忽然看到桌上的一张灰暗发黄的纸上,似乎是一幅手绘的地图,顿时感到了好奇,他忍不住地又看了一眼,便连忙放下茶杯,指着地图,激动地说到:“这张手绘的地图,可是有了年代了”
“徐老师,正是巧了,早就听说您是地理学方面的专家,正好请您帮忙看一下,这幅手绘地图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作品?画的又是什么地方?”
杨之江见范清婉如此说,知道她已查验过这张地图,估计里面没有什么机密可言,于是连忙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个放大镜,递给了徐老师。
徐老师看了一会儿,说到:“此图是以一种传统的山水画形式绘制的,描绘的是唐宋时期湖北至江浙沿海一带的山川河流、海洋陆地等自然地貌,以及水陆交通路线等,比西晋时期裴秀的那幅《禹贡地域图》中的计里画方的画法,显得更加形象和直观。在这幅地图中,绘制者,用符号、文字等,标注了多处重要的山岳,似乎有意凸显他曾经游历的山水等地方。你们再看这里,描绘的非常细致,镇江方圆百里的山川城池,以及江中的小岛、寺庙、树木等,以及茅山周围的地理地貌、山体道路、寺庙建筑等,都一一标记的很清楚。”
“徐老师,我刚才看了一下,发现这地图的左下角处,标注着:‘唐癸未仲秋月,仿晋《禹贡地域图》,洛人清溪绘’文字,这会不会是唐代绘制的地图啊?”
“呵呵呵…这不可能是唐代的,依我看,很可能是明代的仿制图”
“为什么?”
“你们看这文字书写的方式,还有这地图所用的纸张,用墨等,都可以说明这不是唐代绘制的。这些有点深奥复杂,我就不跟你们详说了。跟你们讲两点直观的,你们一听就明白。你们看,这幅地图中,表面上看,保留着一些唐朝时期所用的地名,但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标注的‘镇江府’字样,你们俩用放大镜仔细看一看”
范清婉和杨之江两人兴奋地用放大镜看了一下,发现图中果真有“镇江府”的地名标注
“就这一处,就露出了明显的破绽。你们知道吗?镇江这个地方,最早的地名,叫宜、朱方,秦始皇南巡后,改为丹徒、再后来,又改为京口、南徐、延陵以及润州,只到了公元…公元1113年,政和三年,宋徽宗才将润州改为镇江府。你们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改名为镇江吗?”
“杨之江,你不是…?”
未等范清婉全部说出,杨之江便连忙表示自己不知道。
徐老师笑了笑,继续说到:“因为当年金兵南犯,前锋已到达黄河北岸,宋徽宗担心守不住黄河,因此将部分军队调防到长江南岸的润州,作为第二道防线。因为镇江这个地方,前面有宽阔的长江,后面有大山,形势雄险,为极佳的江防镇守要地,所以下诏将润州改为镇江。你们应该都读过辛弃疾的那首登北固楼怀古诗吧,南宋初年,他就在镇江做知府。嘿嘿嘿…这么一讲,你们就该清楚了,镇江这个地名,到了南宋才有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唐朝的地图上。另外一点,你们再看一下图上标注的金山寺的位置“
杨之江拿着放大镜看着徐老师所指的地方,说到:“是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焦山,旁边的那个才是金山寺。你们看一下金山寺,是不是在江中?并且位置很接近陆地,似连非连的样子,是不是?”
“是的”
“根据地理史料记载,宋元时期,以及明朝的初年,金山寺还一直孤悬于江心之中,直到了明朝的中后期,才因泥沙淤积,渐渐与陆地相连,到了清朝初年,已基本上与陆地连成一起了,因此我认为…这幅地图很可能是明代中后期绘制的。只不过…”
“老师,怎么啦?”
“我怀疑,地图上绘制的地形地貌应该是明代中后期的,但这张地图本身,很可能并不是原始图,而是一件仿制品,仿制的年代应该在清末民初这一时期。”
“徐老师,这地图上有洛人清溪绘的落款,这洛人清溪什么人啊?”
“这个人倒没听说过,我猜测,所谓的洛人,很可能表明绘图的人是洛阳人或者洛河人,清溪应该是这个人的名字或字号,当然,具体是谁,你们有兴趣可以去查一下。”
范清婉见徐老师如数家珍,记忆清晰,思维敏捷,一点都没有传说中有点神经兮兮的迹象,心里感到十分感激和欣慰。
就在此时,只见杨之江一边斟茶,一边热情地问到:
“徐老师,刚才只顾得向您请教,都忘记问您了。我刚才看到您从楼下的阅卷大厅出来,是查档案吗?查到没?”
徐梦崖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情,只见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眉宇间透出一股抑郁沮丧之气息。
“徐老师,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您要查什么档案,打个电话过来不就行了吗?能告诉我要查什么档案吗?我去帮您查”
徐梦崖脸上顿显喜色,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他望了一眼范清婉,又回头望了望杨之江,这瞬间的情绪变化,被站在一旁的范清婉敏锐察觉到。
她知道徐老师肯定有话要跟杨之江讲,但可能碍于自己站在一旁,不是很方便,故而知趣地说,要去一下洗手间,可当她回来后,却见徐老师一脸喜色,好似在急切盼望着自己。正当她疑惑之际,只听徐老师开口到:
“小范,你在安全厅工作啊?”
“是的”
“真是个好单位”,徐老师客套地说到,然后望了杨之江一眼。
范清婉见状,心里终于有点按捺不住,说到:“徐老师,学生说句可能冒犯的话,您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我和杨之江都是南大的学生,您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学生帮忙的,我们一定会义不容辞的”
“我要查的事,有点难度,都经历这么多年了”
“您不妨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如果能帮,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哎…”一声长长且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后,徐梦崖终于打开了心扉,娓娓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