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王城夜莺(三) (第2/2页)
「见鬼去。」伯宁根本不信。他原以为七支点对伊士曼的试探会更小心,高环足以成为拜恩人的目标了。猎魔运动后,冰地领成了秩序的禁地,连带着周遭地域也受波及。布列斯与伊士曼的西部交界地更是冲突不断。「你认得出炼金术。」他冷冷地说,「但我可不只是炼金
术士。」
『万用质素·消相』
残破的广场地面忽然点亮,显露出铭刻于泥土之中的锥形图案。它静止在原地,由三道完全相同的线条支撑。紧接着是矩形,数个大小不一的四边形嵌套在一起,如风车般不断旋转。最后是矩形的支点构成的圆环,一圈又一圈,一环叠一环,它们交错着升上半空,仿佛星辰的环带。轨道交汇时,便有奇特的三角火花迸射出来。
夜莺第一时间察觉自己正位于阵图的中心点。他试图迈开脚步,却已举步维艰。
下一刻,地面消失了。固相转变为无处不在的气相,挤压着目标。布雷纳宁终于有种真切抓牢对手的感觉。这下你没法跑了!炼金术继续运作,就要将敌人在物质层面上彻底分解……
「看来那卓尔与你们不同路。」夜莺的声音忽然响起,布雷纳宁心中一跳。
……他本能地闪躲,可仍被一道魔光穿过腰际。那东西「叮」一声刺入广场地面,留下恐怖的余韵。
下一刻,阵纹模糊起来,光环消失了。布雷纳宁终于看见攻击的来源:一片无色透明的剑刃,迅捷,灵活,无声无息,完全由神秘力量构成。它深深扎进阵纹,***的锋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异质感。炼金术的结构被破坏了。
而这时候,他方才感觉到疼痛,不禁伸手碰触。鲜血渗出伤口,连带着魔力一同流失。这意味着『纸窗』魔药全然无法阻挡这一击,并且他的魔力消耗得更快了。
我不是他的对手。炼金术士恼怒地察觉。夜莺立于不败之地,而他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敌人的魔法贯穿胸膛。『纸窗』和『歌女』都无法生效,炼金术则会被破坏。眼下还是先走为上。
然而,连这也很难办到。「放弃吧。」夜莺一招手,剑刃挣脱地面,在周身环绕。「别再让自己受伤。」
「我可没这打算。」布雷纳宁一边伸手在口袋里摸索能够治疗伤势的魔药,一边考虑撤退的道路。
他试图回忆无形剑刃的路径,却不妨手指一凉:利刃如闪电般切开口袋,瓶瓶罐罐散落一地。太快了。布雷纳宁下意识抽回手,好在这次只是擦过,指头都还完好。太快了。下次会怎样?
全部计划、勇气、责任、胸有成竹都被丢在了脑后,未知的恐惧充斥了心脏。他听到它和他一样紧张,仿佛在用狂跳来宣泄情绪。惊恐之下,布雷纳宁丢出了手中的『万用质素』的晶体。
……巨响在城市中回荡。不稳定的能量结构引发了一场小型爆炸,冲击和烟雾伴随着火光,将双方炸飞出去。夜莺的身影被尘埃淹没,布雷纳宁则在『纸窗』的效果中跟随气流上下颠簸。
不知过去了多久,伯宁只觉天旋地转,只想就地呕吐,然而不间断的咳嗽又阻止了这冲动。他上气不接下气,挤出了眼泪,腰间的伤口痛得厉害。最后,伯宁的五脏六腑终于达成共识,允许他背靠着石墙慢慢爬起身。
……无形剑刃悬浮在眼前,尖端正指着他的脸。布雷纳宁僵在原地。
「把手抬起来。」夜莺警告。
他只得照做,否则敌人的刀子就会插在脑门上。「你们想怎样?」
「没变化。在王宫你是客人,女王陛下的客人会安然无恙。」
伯宁听够了他的谎言:「就算不提无名者……你们抓到了马鲁士,知道我们当天在黑旗港。恐怕等在王宫的不是晚餐,而是王党的陷阱。」
「怎么,劳伦斯·诺曼是你杀的?」
「不是我。是你么?」
「很多人盼着他的死。」夜莺承认,「但北地公爵活着对女王陛下有利。他毕竟是忠诚的臣子和诸侯,为伊士曼操劳了一辈子。」他笑了一声。「若真要动手,我可不会主动请
缨。挑选一位高环神秘生物作对手实在是愚蠢。」
的确。伯宁明知对方是在暗指,却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责任在身,他根本不会冒险返回。说到底,他不可能救下每个瓦希茅斯人,连诸神也不能救赎每个信徒呢!我做得够多了。
伯宁暗暗祈祷辛甩开追兵后正往这边赶来。「我看到刺客袭击了公爵的船,动作很大,宫廷骑士也无法保护周全。码头帮多半难逃清算……但我想他们这么干是出于某人的授意。」他想办法拖延时间,于是忍着痛说道。「也许他还活着。」
「谁?诺曼?」
还能有别人?布雷纳宁知道当天还有很多人丧命,但他清楚对方根本不会关心。「我没看到高环的火种,你们就像火把一样亮,其他人都是萤火虫。总之,如果这位公爵大人真如传闻所说是高环,那么当时他肯定不在船上。」
「诺曼死了。」夜莺断然道。
这么肯定?「他的死活与我无关。」伯宁试图分辨斗篷下对方的神情,结果只徒劳无功。「但对你们来说,此人的下场却有不同价值。据我所知,劳伦斯·诺曼是伊斯特尔王子的老师,他失踪了可不妙……说到底,你何必在这里挡我的道?」
「女王党和王党有差别,布雷纳宁陛下。」
炼金术士不禁皱眉。莫非真是他下的手?女王党以威金斯家族为首,与劳伦斯·诺曼几乎同路。如今首相换成了巫师修士维尔贡·托斯林,双方即便有些矛盾,这时也该不存在了。特蕾西·威金斯仍是王国的大诸侯,劳伦斯则远赴边境,整顿北地普林。「差别?」
「告诉你实话不花什么。」夜莺毫不在意地说,「反正,王党正准备拥护王子殿下登基,而我只效忠女王陛下,因此才要确保他们的失败。」
「我不打算对你们的党争有任何——」
「海湾领主死后,女王陛下的态度似乎影响了她在王国继承人心目之中的地位。」夜莺继续说道,「王子不若他的母亲那样稳重,容易受到蒙骗。尤其是外来者,维尔贡·托斯林。他是寂静学派安插到伊士曼朝堂中的探子,这我可以跟你保证。」
太迟了。布雷纳宁心想。换作白天,我们还能拿新闻去夜莺站点兜售。事已至此,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悄悄用『虫眼』寻找同伴的位置,发觉对方距离广场只有不足百码,才勉强镇定下来。
「我不认得这个托斯林。」布雷纳宁回答,「你问错人了。」
「你肯定认得另一个……法则巫师罗珊·托斯林,寂静学派的"神学家"。」
「如雷贯耳。」
「维尔贡主教是她的族人,你还不明白?」夜莺反问,「神学家很快会知道瓦希茅斯国王就在王城。」
「那就放我走。」布雷纳宁已发觉女王党另有所图,「我会立刻离开伊士曼王国。莫非你要看寂静学派在铁爪城猎魔么?空境可不比环阶。还是说,你要把我交给巫师?」
「你一点儿也不知道?」
「什么?」布雷纳宁没明白。
见他追问,夜莺却不愿多说了。「把你的魔药交出来,布雷纳宁陛下,否则连王宫都没得去。」
「你还担心我给女王下毒么?」布雷纳宁不屑地说,「如果我们碰面,没有魔药,我也能办到这事。」但愿敌人无法分辨这话的真假。「说到底,你们不了解炼金术的运作原理。我们没法建立信任。」
夜莺果然停下脚步。
布雷纳宁继续说道:「马鲁士是你们的人,对不对?你们早就在监视码头帮了。我们还差点跟你打照面。」此人身上的盔甲是炼金造物,才教他有此联想。
「休想耍花样。」对
方警告。但关于当日的情况,他没加掩饰。「码头帮为王党的敌人办事,我只好在他们动手前清除威胁。否则弓手占据高地放箭,宫廷骑士也无法保护目标周全。」
「原来那混球是你的探子。」布雷纳宁还怀疑寻常冒险者手里怎么会有「录影」呢,看来此人是夜莺行动的一环,用来提供实时情报。
「就是这样。」
「照实说,他的助手摆弄起炼金物品简直跟外行人似的,还不如我雇来的佣兵。」伯宁告诉对方,「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他罢。」
话音未落,一串金色符文忽然探出地面,如锁链般缠绕向夜莺的躯体。目标敏捷地朝旁闪躲,然而他的衣服竟一下变得重逾千钧,仿佛秤砣一般将他拖在原地。
神文缠住夜莺的手臂,拖着他远离了布雷纳宁。然而夜莺弓起身,如一条鱼一般甩掉了外衣,滑出了符文罗网。
见状,布雷纳宁立刻操控炼金术反击,地面的锥形图案微微闪烁,成功运转起来,却不幸迟滞了片刻,只见夜莺留在原地的外套转化为一团棉絮。
他顾不得追击,拔腿便逃。身后传来剑刃相交的金属之声,伯宁也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等他手忙脚乱拾起魔药,为自己续上『纸窗』的效果时,佣兵已被迫离开藏身处,正举起那根指针抵挡。无形之刃快得伯宁瞧不见影子,它左冲右突,划破烟尘,留下道道闪烁的轨迹。夜莺从正面来袭,剑光犹如蛇咬,与魔法的轨迹相互呼应……
……却在对手的格挡前止步。辛左手握着指针,右手提剑,每一次挥剑都恰好挡开攻击。金属碰撞,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布雷纳宁看得眼花缭乱,听得头皮发麻。显然,佣兵用魔法减轻了自己的负担,才能在交手中不落下风,然而伯宁根本看不出他在苦苦支撑的模样。
见鬼。他心想,我怎么想过参与到他们的交手中去的?伯宁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重新构建炼金术。阵纹无声无息地扑向了敌人,这次轮到夜莺不断闪躲,节节后撤了。
佣兵没有错过时机。他挥剑架开无形之刃,锋刃横切到握柄,忽然轻巧地一转,尖端不知怎的挑飞了敌人的剑。夜莺凭借老练的经验躲开追击,用另一只手抓回武器。
『万用质素·衡转』
夜莺脚下的泥土忽然凹陷,整个人随之踉跄,而佣兵拿指针打飞了无形之刃,已将武器递到他面前。
眨眼间,长剑与骑士剑再度碰撞,神秘的余波如呼吸般收缩、膨胀,差点把伯宁吹个跟头。他赶快稳住身形,就看到辛被无可抵挡的神秘度击飞,坠落到一处断墙后。
布雷纳宁咬紧牙关,试图用炼金术追击,然而无形之刃轻易便破坏了炼金阵纹……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符文忽然从炼金阵图中分离出来,猛地刺向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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