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通灵者 (第1/2页)
“是这里?”
“没错。你听,里面还有打字机的噪音。在晚上比号子都响。”
“但台阶上全是灰!真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这就是离奇之处。顾客只要对着邮筒开口,再从玻璃的缝隙交钱,就能得到打好的信件。没人需要进去,里面的人也从不出门。”
“活人没法不出门。”
“所以我们都管它叫‘幽灵公馆’。”
尤利尔望着玻璃,里面被厚重的窗帘遮住,什么也瞧不见。“非常合适的称呼。没准里面真住着幽灵,还是位知书达理的绅士。他一次会接受多少委托?”
指路的人犹豫了。“没人实验过。如果有人想进屋去,或者在信筒前并肩而行,就会原地消失,出现在屋子后面的马厩里。侦测站也查不出原因。他们只会把顾客赶走。”
“但你们还会回来。”
向导一耸肩。“上哪儿去找愿意给穷人写信的打字员呢?幽灵的要价比活人低。我猜是他不用吃喝的缘故。”
“多半如此。这是尾款。”
拿到了委托金,向导的态度冷淡了下来。这和尤利尔所见到的冒险者不太一样。他只能归咎于黑城的特色。此地以交易为最高准则,一旦交易完成,双方就必须形同陌路,不能以任何理由给老顾客行方便。在黑城,只有大公会和贵族之间会考虑人情往来。
“露西亚保护公正的交易。”圣骑士长告诉他。在学徒帮忙抬起了车厢后,他把态度收敛了一些。“即不受任何因素左右的绝对公正。你的盖亚是司法的维护者,祂也有铁血的一面。但说到底,诸神职能不同,你这类异教徒不会理解。”
“那商人公会还来侦测站攀关系?”
“黑城商人例外。这该死的地方只把公平交易限于凡人之间,冒险者照旧是强盗行径,商会更别说了。露西亚也是正义之神,可你瞧着吧,这些当地人眼里还不是只有钱?”
莱蒙斯对黑城的憎恶表露无遗,但尤利尔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先前盖亚教会陷于同样的境地,而今已走上了正轨。黑城只是边境城镇,光辉议会的力量比尤利尔和他的朋友更强大,他们本有能力解决问题,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至今没有行动。
联盟成员倒很喜欢这里。“不管怎么说,我们需要保障交易的地方。”蒂卡波说,“全布列斯的特产都能在这儿买到。人们称这里是罪恶之城,将黑城币定义为最廉价的货币,但要我说,没有黑城,其他地方的犯罪率都会翻倍上升。因为越是糟糕的冒险者,就越喜欢侦测站约束力虚弱的城市,他们会闻风而来,定居在此。”
“没人追捕他们吗?比如渴望升职的治安官。”
“卡加特·塔兰尼塔司用律法保护罪犯。在罗盘高地,皇帝的命令也得打折扣,只有神谕通行无阻——不必说是什么样的神谕。反正不是代行者传达给世人的。”佩欣丝皱着鼻子告诉他。
“但正因如此,黑城也神通广大。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能消化联盟的货物,其他集市都做不到。”她拨弄脖子上的石珠,“好胃口有大能量。如果你要寻求帮助,在黑城万事不难。”
尤利尔坦白要找历史学者后,佩欣丝用特殊的三色堇获得了一个地址,她将它交给学徒,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但地址的前缀是“幽灵公馆”。
“关键在于耐心。”她指出,“那鬼地方并非学者的住处,但里面的人知道对方的真正地址,你需要中转一下。”
“侦测站不知道,幽灵却清楚?”
“就是有人知道天底下发生的每件事,尤利尔。我们的极限不是神秘的极限。走吧,年轻人,去碰碰运气。毕竟知道太多事的家伙总有倾诉欲,她会乐意见你的。”
尤利尔从未仰赖过运气。他在公馆门前徘徊,寻找攀爬的落脚点,以及可供人通行的缝隙。他知道德鲁伊变成动物的咒语。只需要一条发丝般的裂隙……但没有。墙体的细纹、瓦片的空隙、水泥的瘢痕统统不存在,这间屋子仿佛浑然一体。
这下基本可以肯定,里面生活的绝非活人了。神秘生物也得呼吸,完全密闭的空间将置人于死地。尤利尔谨慎地用火种感受,但也没察觉到无名者。那是其他的神秘种族?比如水妖精……学徒想起哥菲儿和她的主人。不是我的错,这地方就会让人触景生情。
“有人吗?”他敲了敲门。
不出意外,没人回应。但尤利尔也没被送到马厩。当然,向导可能信口开河,不说实话,可现在不是责备对方信用的时候。他抓住机会,用力推门。
咔嚓一声,门轴断裂,金属甚至支棱出木头。尤利尔赶紧扶住门板,把它挪到一边。“幽灵公馆”年久失修,似乎很合情理,但他觉得事情本不应该这么发展。“对不起。有人在吗?喂?”
仍无人接待,于是学徒钻进屋去。他拿剑照明,忽又觉得不妥,赶快换成蜡烛。光线在灰尘遍布的地板延伸,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
尤利尔停了几秒,意识到那并不是人影。一团纠结的线球滚到脚边,想必是受了开门时的惊动。阴影轮廓呈平直的线条状,无数丝线缠绕在转轮上,色彩明亮如新。一架纺车。它正对着门摆放,座位空无一人,踏板却还在摇晃。
不知怎的,尤利尔屏住呼吸。一般来讲,属国之中几乎没人能威胁到高环神秘生物的安全,这是他敢偷偷来到布列斯塔蒂克的凭仗。圣骑士长莱蒙斯·希欧多尔是唯一的例外,此人因联盟事务经过黑城,而不代表他随便闲逛就会遇到空境。我到底担心什么?
他启动了『灵视』,确认那只是一架普通的纺车,毫无神秘色彩。但旁边的缝纫机却另有发现。尤利尔瞧见一排排字符,它们用线缝在布上。
『给达拉什的信。告诉他,那该死的野狗带人来讨债,父亲已疏通了皮尔克法官,会把事情处理彻底。你继续读书,不必』后文变成一根垂落的长线头。
一封信。尤利尔心想,记录了有关阴谋贿赂的罪行,不知是谁寄的。达拉什是收件人。“幽灵”记录了口述信息,但最后寄信人并未取走它。发生了什么?
他仍没找到人,于是继续往里走。
更深处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只墨水瓶,还有厚厚的羊皮纸。折断的羽毛笔丢在桌子底下。一张被使用过的羊皮纸在桌面中央展平,印刷般工整的字体写满皮面,大部分字迹淡得看不清。又是一封信。
『有个坏消息。今日我们的出货量又降了一成,老顾客也在逐渐减少。埃希又说中了,这女人真该死。我迟早要拔掉她的舌头』
尤利尔推测留下这条口信的人是位商人。虽然言辞威胁,但语气充满了自我怀疑,等主人鼓起信心,肯定不会乐意再把这些丧气话寄出去。也许这就是它留在这儿的原因。幽灵只负责记录,不可能贴心地伴随邮寄服务。
说到底,幽灵替人打字已是怪事一桩。他望了望走廊,果然看到又一间房间,里面安置一架金属打字机,样式挺新潮。时间有限,不好再浪费下去。尤利尔把全部的搜索时间压缩成『灵视』的一秒,想瞧瞧这房子里究竟有什么名堂。
结果让学徒吃了一惊。他顾不得探谨慎搜索,匆匆爬上二楼,用剑柄砸穿了一面纸墙。热气和煤灰铺面而来。尤利尔几下扯碎纸条,开拓出足以让两人通行的道路。
接着,他从厚厚粉末中拖出一个穿长袍的女人。她昏迷不醒,脸颊泛红,手指紧握着一支短棍。她的胸膛仍在起伏,但幅度已微弱难辨。尤利尔托起她的后颈和大腿,将人抬起来。匆忙间,来不及转过楼梯口,学徒踢开走廊的窗户,跳到后院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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