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取暖 (第2/2页)
再回头看,小葵花早就抓鸟扑虫去了,找不见人影。
愧疚于对小徒弟的疏忽,夏诉霜难对习武散漫的小葵花有太多要求,是以小徒弟对她这个师父更似朋友一些。
做人师父很难的,特别是有两个徒弟的时候。
如今阿霁再懂事不过,甚至常亲自教导师妹,省了夏诉霜许多心力,难再追究往事。
如今“故技重施”,她也只不生气。
宋观穹被戳破了心思,也不害臊。
他就是故意忤逆杨氏,引师父来看的。
“师父,我在建京等了你两年,为何你现在才来?”宋观穹唤了口吻,像是转移话题。
这疑问在他心头盘桓了好几天,为什么求请两年,师父到如今才肯下山。
她来建京真的只是为了探望自己吗?
夏诉霜面对此问,怔了一下,才说:“自然是为了探望你,还有小葵花,阿霁,我原以为你在建京会过的开心,是为师来晚了。”
宋观穹定定看她:“我只有见到师父才会开心。”
夏诉霜被这有点孩子气的话逗笑,“你许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近年来宋观穹越发沉稳,有主见,不再依赖她,反而日日问安,侍奉左右,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的极有章程,许多事她都开始问他意思了。
现下大徒弟难得的天真之语,引发夏诉霜无限慨叹,“师父记得你小的时候还说,要是为师当你的阿娘就好了,
阿霁,要是你在国公府不开心,想回多难山,师父就带你回去,就是国公夫人也拦不住。”
她一贯护短。
宋观穹却蹙眉:“徒儿当年说的分明是,若阿娘也如师父对我这样……就好了。”
这话怎么可以混淆,而且他那时已经十一岁,不小了。
夏诉霜蹙眉回忆起来,“那不是一个意思嘛。”
宋观穹迫近身躯:“那如何是一个意思!师父分明只长我五岁,我怎么会让师父做阿娘……”
见徒弟眼神认真到有点执拗的地步,夏诉霜有点不明白,只好含糊道:“好了,是师父说错话了……”
“不是,徒儿只是……师父,这儿冷,你先回去吧。”
他撇开目光。
夏诉霜怎么能放心走:“阿霁,这么多年我从没问你,你告诉师父,当初定国公将你送上多难山,是因为国公夫人吗?”
他是国公府的世子,却拜江湖人为师,背后怎会没有隐情。
宋观穹眸光闪动了一下,只道今日这般已经够了,还不是坦白的好时候,
“师父,此事我改日再同你说,可好?”
夏诉霜当然随他。
说话间,盆上积雪融化,打湿了宋观穹的袖子,雪水洗过的面庞冷白得过分,幽邃的双眸湿漉漉的可怜。
夏诉霜瞧得心疼:“你还是将盆放下吧。”
她这个做师父的从未体罚过他,阿霁一向懂事,从不让人操心,国公夫人为何要苛责他至此?
当然还不够。
宋观穹答得不紧不慢:“回去母亲若是见我衣袍未湿,就知道我未遵从她吩咐。”
暖炉的余温消散,冷透脊骨的寒意再次回到小楼上,宋观穹呼吸间白雾氤氲,打湿的衣襟似万千小针扎在身上。
没人说话时,夏诉霜耳边他的呼吸声尤为明显。
“已经够了!”
当啷——
她将铜盆推翻,把宋观穹冻得通红的手捂在怀里。
那双手冻得夏诉霜皱眉,干脆把高高大大的徒弟抱住,扯开斗篷围着他。
是这样,这就是他想要的……
宋观穹同样环住她,脑袋无所顾忌地搁师父肩上,将她与自己相比、算得上娇小的身子往怀里带。
“师父……”
他呢喃了一声,可谓虚弱至极。
听到大徒弟过分依赖的声音,夏诉霜喉头动了动,“阿霁,国公夫人罚你,你伤心是不是?”
宋观穹眼波微动,慢悠悠道:“是啊……”
若是早几年,恐怕真是这样。
“别怕,”夏诉霜顿了一下,忍住他抱自己时过分大的力气,安慰道:“师父保护你,以后不会让你再挨欺负了。”
“嗯,师父护我。”
话毕,他在她颈间埋住了脸。
冰冷的鼻尖戳在颈间,夏诉霜醒了醒神,手一下一下抚他的背。
怀里的人还不见回温,夏诉霜记得师父白祈山人教过的一套吐纳术。
那是他周游北地缺衣少食的时候,自己悟出来的,吐纳之间能让身子渐渐变暖。
她并不熟练地运用起来,果真有效,只是热度一下有,一下没的,但也能慢慢烘热两个人的身体。
等宋观穹发现回温时,夏诉霜已经累了。
他松了松怀抱,“师父?”
“嗯,别说话,等一会儿就暖了。”
“徒儿没事了。”
自己可没想让师父做到这个程度,宋观穹抓住她的手臂,稍稍拉开二人的距离。
夏诉霜累到困了,脑袋依伏在徒弟肩头,后来他说了什么,浑然不知。
在徒弟身边,她没有任何戒备。
宋观穹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将人打横抱起。
听到从楼上传出的脚步声,近水抬头看去。
世子抱着一个人走了下来,斗篷的兜帽缀了一圈白绒,遮住了脸,可二人都知道世子抱的是谁。
近水跟在世子背后,此刻见主子望向女师父的眼神,是再不掩饰的觊觎,忙垂下目去。
这份心思,还能在女师父面前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