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他乡亦是乡 (第2/2页)
至于云仲,从头至尾都算是吴霜一处心病,起初就觉得这位少年实在是吃了许多旁人不曾吃的苦头,而后伤了又伤,除却筋络之外丹田也是毁去,虚丹仅剩那股火气游走周身,说不准何时就要为其所害,但唯独境界停足不前,尝过的苦头与所得好处,实在无法等同。
“如今我已不阻碍颜先生将黄龙传与云仲,不论是好坏,还要劳烦先生讲明,”吴霜随口问起,背靠藤椅望着山外云海雾气,经日头炙烤多时,越发蒸腾直上,近乎已然与山巅齐平,淡然吐出这么一句,“之前提起的雁唐州,如若是我揣测得不错,大概与南公山底那方地界,也是有千丝万缕干系,早年间我也曾化出几道内气探查一阵,发觉山下似乎自成一界,且与此间天下迥异,稍加揣测,便不难想到先生所言的那处雁唐州。”
颜贾清神情微动,却没接上什么话,随手将搁在吴霜眼前的桌案拽将过来,朝口中填过两片桃李,再缀上口酒,舒舒坦坦躺到一柄新藤椅上,眯起眼来望向云雾。
在眼光很是刁钻古怪的颜贾清看来,这座南公山也没什么好的,早些年见过的崇山峻岭,怪峰奇壑无数,单单说景致,南公山尚且排不进五指数去,也就这年年常在的云海,看罢过后,难得能将躁动心思平复,使得醉汉暂且搁置下醉意,安然卧眠。
“是同一处,但又不是同一处,但既然云小子踏入其中,就算不是同一处,那也是相差无几。”
“黄龙也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黄绳,纵是上苍垂青,也仅有人生来天资高低不同,或是花枝生来就是妖冶勾人的道理,世上不乏那等天生地孕的通天物,可从没人见过一条只能在尘世间维持形状不足百年的寻常井绳,能无端变成一尾通晓种种神通的黄龙。晓得你心气高绝,但还是要说一句,雁唐州的高手,不见得就比这世上的五绝弱分毫,话说到底五绝也不过是个取巧的噱头,除了那位立起五绝这杆旗的山涛戎,其余都不过是些庸才。”
吴霜撇嘴。
“照你这么说,黄龙能胜过五绝?分明是打不过人家,还要看不起人家,这才是不要脸皮。”
颜贾清得了好酒,又是有甘甜桃李下酒,山巅虽是晒得紧,但云海遮挡并不如别地那般酷热,一时还真是不愿同吴霜拌嘴,只哼哼道,“打不过就得看得起?你吴霜当初被五绝联手险些打死,过后还不是照样瞧不起五绝,乃至于时常惦记着出招斩上一两个五绝,震震心气。甭觉得咱终日除却授业便是吃酒吃得酩酊大醉,不晓得你近些日子以来的动向,又想同五绝过招了不是?”
叫颜贾清一语点破心思,吴霜也是不在意,抹抹腮边酒渍,半点不避讳点了点头。
而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吴霜心性,从来都是直白无遮拦,倘若是认定之事,极少有回转时节。
“黄龙乃是位古时大才集宗门上下耗费多年孕养所得,本不该算在通天物中,可后人却是发觉,这黄龙除却种种莫测神通之外,最为玄妙处在于可垂钓山水中气,垂钓愈多,则能耐更足,且可如寻常人一般境界愈高。起初不过是堪堪虚念念一的高矮,而经多代钓鱼郎温养,垂钓山水过后,眼下已可与四境比肩,并不逊色分毫,又因神通广大,故而遇上五境,其实也有脱身的契机。”
“只可惜黄龙所钓之气,在我看来实在是不地道,乃至无异于取他乡之木,撑自家幼树,所以这黄龙就费足力气折腾钓鱼郎的念头,要是无好酒可尝,曾有数次当真就顺了黄龙的念头,做起了违心事。”
颜贾清讲得很是平淡,好似就是同吴霜闲谈扯起家常,但吴霜又是何许人也,不需睁眼去瞧一旁人面色,就可听出颜贾清言语里的错杂纷乱,举棋不定,当下心头就明白了两三分。
这位邋遢先生曾经言说,少小离家,游荡天下,相比于异乡人而言,反而更像是一位置身此间天下的先生,握剑之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还是要更向着握剑的手心,到底有所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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