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零章 哀兵(下) (第2/2页)
听起来有点儿像个不怎么幽默的冷笑话,这种态度让杜荣不由得有些恼火:「但如果你来了,你也会死。」
「难道我不来,就可以长生了么?」魏溃头一次表现出自己还有牙尖嘴利的一面,「但我来了,你们都有更大的可能活着。」
杜荣静默地观察着魏溃的表情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比魏溃大了两轮的年纪,年轻时行走江湖更是积累下无数阅历,所以身为老人的他比起年轻人更懂得生的珍贵,所以他才选择让最强的魏溃去带领最年轻的小伙子们,踩着他们这些老骨头的尸体作为垫脚去谋出一条生路来,因为他们还有很长路要走,就以为着他们有着更宽广的未来。
但他还是低估了魏溃的决心,所以最后他还是被说服了,或者说他选择相信魏溃。
「既然你来都来了,我也不好赶你回去——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杜荣也不再强求,但想让他做出让步也是有前提的:「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但你要放弃一个念头。」
「不要试图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因为这是战争。」杜荣的话掷地有声,但魏溃显然不服,仍旧想要争辩着什么,但老杜也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直接转头面向了全军:「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但我必须要强调的一点是——从这场战役中活下来的人并不是懦夫,他们反而比死掉的家伙们更需要勇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为战死的同胞们报仇。」
「所以我需要你们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拼命的跑,能跑一个算一个,每活下来一个人都会为将来的复仇当中多贡献一份力量。」
魏溃倒是想提醒一下杜荣,他这么说会不会不利于士气,但杜荣接下来就主动跟他说起了悄悄话:「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不会又是你那些关于复仇的长篇大论吧?」魏溃歪嘴一笑。
「你以为这话我只是说给他们听的么?」杜荣眯了眯眼睛,一种怨毒毫不遮掩地膨胀开来:「你真的觉得我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外界没有一点讯号是正常情况么?」
「你的意思是……」魏溃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听杜荣说下去。
「我觉得是有些人估计要让我们死在这儿,尤其是你,这个某些人想必我也不用多说。」杜荣用一种冷酷的口吻说道,但他的话还没完,「不但如此,我甚至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我们在陀川几乎全歼了獦
狚的先头部队,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计划去罕儿洲做休整?在那个位置明明罕儿洲也并非最佳选择,这可是在出征之前就商量好的,五军于罕儿洲集结,而且獦狚人这一回的反应堪称神速,几乎是我们刚抵达罕儿洲喘了口气,他们的重兵马上就压了上来——这是摆明了在拿我们作为诱饵钓鱼,而那条鱼就是万骕营的全部主力。」
「厉铎他们没能为我们打开通道的原因我不得而知,但如果你活着回去,千万要记得——当时谁带领的部队出了问题,谁就是走露风声给獦狚一方的家伙。」
杜荣的话一句严重赛过一句,到最后魏溃甚至已然忘了自己来这儿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魏溃不想再去回忆他的师父、战友们浑身浴血的场面,或许那惨烈的场景要在他完成全部的复仇之后才能坦然面对,又或许这份痛苦将会伴随终生。
而他所能回忆到的极限,就是战斗力不足八百人的骑兵们死而不竭的呐喊。
向东!向东!那是盛国的方向!
骏马倒在嘶鸣当中,人便用自己的双腿为同伴趟出一条血路。
最擅长逃跑的马六子双腿被斩断,十根手指在沙地上留下鲜红的轨迹。
为了帮战友们抢下一匹快马,李大用最终淹没在了汹涌的人潮之中。
而杜荣则死在了魏溃的怀里,他被葬在了沙寒关之外,因为胸口被利箭所贯穿,所以他没能把遗言说出口,但魏溃通过口型辨认出杜荣并不后悔教出自己这么一个徒弟。
当然,老杜也是有遗愿的,他还惦记着自己当年那个相好的大小姐和自己是不是有个孩子,只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给出任何线索了。
「之前我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把这些告诉你。」
「这不是你的错,或许这也不是厉铎的错,但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但如果听完了这些,你依旧选择站在那一边,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仇人。」狂化的征兆在毫无意识之间出现在魏溃的体表,此刻控制着喉咙的家伙简直不像人,在武学当中有一个为这种现象量身定做的词语——走火入魔。
一道深达数尺的沟壑猛然出现在堂兄弟二人之间的地面上,创造出这裂痕的真炁已经消散,但总有什么东西是弥留的。
「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了,一招一个的杀掉线那边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