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二) (第2/2页)
农夫能有什么见识?
帝国初代文臣武将的组成也都是当初农夫皇帝的朋友和亲戚——各种各样的威廉和乔尼组成的,他们后来易名甚至改姓并冠以【大公】的名号,并不是因为他们创造了多大的伟业,而仅仅是因为他们生而逢时,幸而又幸的没有在战争中死去,又恰巧生在皇帝身边不远,是农夫皇帝的朋友、邻居和同乡而已!
这世上缺的从来都不是人才,也没有任何一个王朝是依靠人才活下去的,社会的运行需要的仅仅只是稳定,而你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这份稳定不被任何人干扰——至少当帝国的人——如果那群该死的家伙没死——再次降临机械蜂巢时,我们以机械蜂巢主宰者的身份和他们谈判,也或许把他们轰出去!那么机械蜂巢就一定会长治久安了!”
他进行了这场激烈的演说,并很快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于是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把自己小玻璃杯里又被陈宴斟满的酒一口气喝光,被辣的舌头酥麻,大着舌头用吐槽的语气说道:
“有时候我甚至认为机械蜂巢没有我们这群人会更好,之前图灵们还没离开的时候,社会运行效率高的离谱,如果不是后来的征兵和两次灾难,图灵们主宰的机械蜂巢必定会让人类社会达到下一个黄金时代……”
他显然知道这样的假设是毫无意义的,于是他停了下来。
他没去看陈宴的脸,他害怕看到陈宴拉垮的脸色,这并非因为他顾及在意陈宴的情绪,而是他无法接受机械蜂巢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宰者是一个软弱的人。
‘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小科甚至在这一刻给自己洗脑:‘一个软弱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单枪匹马和巴尔·达克罗德那种野兽谈判?一个软弱的人怎么镇得住机械蜂巢26个区域上百个帮派?一个软弱的人……怎么可能把前物流中心的几乎所有部门全都联系起来,支撑起了整个机械蜂巢的再次运行?他甚至让机械蜂巢保留了正常的人类社会形态!’
他甚至在为陈宴找借口:
‘他仅仅是没做好准备罢了,他仅仅是因为工作时间太长——他这几天来几乎没怎么睡觉,即便睡觉也因为大脑高速运转而不断的做噩梦——而太过疲惫罢了。’
‘只要我耐心引导,只要他身边这群人持续不断的引导,他必定会走上他该走的道路。’
科斯齐兰福·克拉彼得正不断给自己洗脑的时间里,陈宴的呼唤在他耳边不经意间响了起来:
“小科。”
科斯齐兰福·克拉彼得扭过头,只见陈宴微醺的笑容里有些羞郝,也有些尴尬。
他曾经从他的很多学生脸上都见过这样的表情,所以明白,这表情的名字叫“谦卑”。
‘一个拥有绝对暴力的谦卑之人。’小科依然在给自己洗脑:‘也许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陈宴声音略有些低沉,就和他如今的心情一般:
“其实咱们开会的时候,你们所提到的那些很专业的单词,我有很多听不懂,所以在你们激烈争论的时候,我仅仅是坐在那里听着,用通感感受着你们的情绪,用通感感知着你们所要表达的意思……虽然很模糊,但我因此大概知道你们所要表达的东西。”
他很不好意思。
科斯齐兰福·克拉彼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不重要。”
小科半晌才憋出这个回答,而后立刻释然。
是的,不重要,在大多数问题上,陈宴的态度并不重要,因为大多数行业的运行是必须按照客观规则来的,一旦人为干扰,就会出问题——从这方面考虑,陈宴“置之不理”的态度反倒是正确的。
陈宴感受着通感中小科对自己的认同,感叹了一句“难为你了”,而后双眼不聚焦的看着面前手术室的大门,举起了酒盏:
“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手术室门上方的绿灯缓慢的一闪一闪,那代表着手术室内的无菌环境被保持的很好,氧气浓度也适宜,所以非医护人员不能进入其中。
陈宴靠在手术室门外的墙上,低着脑袋,将酒瓶里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然后抹了抹嘴唇,说道:
“有一个老人曾经委托过我一件事……好吧,其实是逼迫——我被逼迫前往岛链,寻找一样‘只要看到,就会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事物。
但我至今没有找到……即便我不知道那位老人到底是想要怎么样,也或许没有向他交差的机会了,天启已经降临,天启之下……众生平等,他或许已经不在了。”
幅员辽阔到占领了大地、天空和宇宙的庞大帝国一朝之间地覆天倾,生命如此脆弱的人类无论如何无法和天启对抗,老人即便掌握有无上权势,其生命却和普通人是一般无二的——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是那个意思。”
科斯齐兰福·克拉彼得说道:
“一旦某句话表面上看起来特别奇怪,那多半就不是其本身看起来的意思。”
陈宴听着他的解释,心神一下子放空了。
小科还在说着:
“也许啊,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仅仅是想要找一个借口,让你去往岛链。”
陈宴很困惑:
“为什么呢?我当初可是杀了他儿子。”
小科一下子没忍住被口水呛住了,使劲咳了几下才缓过劲来,用复杂的表情说道:
“你说的是威廉·亚当斯啊……”
小科虽然没对陈宴做过很详细的背景调查,但大概知道陈宴当初在亚楠市经历过什么,当时陈宴枪杀莱昂纳多·亚当斯这件事轰动一时,作为一个空闲时间很多的学生,想不知道这件事还真的挺难。
小科缓了一下,才用认真思考过后才会有的语气说道:
“那样的人物总有一些超越了普通人眼界的心思,我认为我们对他的揣度完全是愚蠢且没有必要的。”
陈宴再次举起了酒盏,可酒已经被喝光了,他有些落寞的放下酒盏,说道: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些事情困扰着我,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