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以死明贞洁(四) (第1/2页)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初九、未时、长安城、永昌坊、李府内】
李君羡半日未曾上值,其在南厅的巡查千户公事房内,文书便已堆积如山,都督沈环甚觉讶异,便命北安平司首席百户古材香前往探视。
古百户甫至李府大门口,便听得府内锣鼓喧天、笙管齐鸣,葬乐之声大作,里面好似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他心中惊诧,忙疾步走入李府内院,便见李君羡一身缟衣、头戴白帽,在一口巨大的黑漆棺木前静坐。
古材香见整一座李府内都是忙前忙后操办丧事之人,前院中坐满了道士,后院里挤满了和尚,他暗忖丧事规模如此之大,那位仙逝之人想必是李大人尊长,当下不由分说便奔到灵位牌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面朝灵牌磕了三个响头。
古材香不知棺木内躺着何人,起身之后忙抱拳施礼,神情肃穆,朝李君羡问道:
“李大人,不知贵府何人仙去?”
李君羡木然地看了古材香一眼,“是我的挚友,明月!”
“明月?”古材香听得耳熟,抬眼往灵牌上看去,果见上书“挚友明月之灵位”字样,他心中惊诧更甚,但还不敢确定,接着问道:
“李大人,您说的可是前者从翠云楼中离开的明月姑娘?”
李君羡脸色一沉,冷冷道:
“明月姑娘冰心玉质,一直是我李府的管家。她非但是我府中管家,更是我李君羡平生挚友!如若再有人敢说她翠云楼之事,便是与我李某人过不去!”
古材香听得心中懊恼,心道那明月不过是翠云楼中一个头牌娼妓,今日我古某人可真是倒霉之极矣,竟朝那娼妓连磕了三个响头!然而头已磕出断无挽回之理,当着李君羡的面他又不便发作,当下只得朝李君羡略略拱手,连“大人节哀”几字也不愿出口,扭头出门就直奔青衣卫而去。
回到青衣卫之后,古材香越想方才之事就越觉晦气,当下就将此事禀报了北司千户张木烨。张木烨闻听之后,心下不免啧啧称奇,随即便与古材香一道,来到南厅的都督公房,将此事告知于都督沈环。
两人本以为沈环闻知此事后必然心中不快,甚而会联名具折上书,向皇帝弹劾李君羡。毕竟,李君羡身为青衣卫四品巡查千户,未曾告假便不来青衣卫上值,这还算小事,然其竟在家中为一青楼娼妓大肆操办丧事,还在灵位牌上大书“挚友明月之灵位”,大乾堂堂一位四品千户,竟与昔日翠云楼的头牌成了一对挚友,这件事若是在朝中传了开去,青衣卫脸面何存?
况且,如今的青衣卫里,谁都知道,原本该与都督互为表里、相互照拂的巡查千户,此时却与都督形同陌路;原本该与都督平分秋色、相互抗衡的北安平司千户,此时却与都督暗通有无隐然有结为一体之势。那么照常理分析,李君羡做下如此有违纲常之事,沈环岂能容他放肆?
令张木烨与古材香都大感意外的是,沈环听闻此事之后,非但面上毫无愠怒之色,反倒是呷了一口名茶之后,笑着赞许道:
“咱们这位李大千户果然是与众不同呀!一个昔日的头牌名妓,他竟敢引为府内总管,此事已非寻常人之所能。女管家死后,他还要为其大办丧事,竟连来卫里上值都顾不上,且丧事的规制已如同亡妻一般,如此性情中人,试问全天下男子中,有几人能做到?爱憎分明、毫不掩饰,此男儿真本色也!我沈某人平生佩服之人不多,他李君羡算一个!”
张木烨与古材香听得面面相觑,心中委实不是滋味,对于李君羡浮浪放纵之举,既见沈都督都不曾责怪,他二人自是愈加没话好说,当下两人起身,拱手告辞。
张木烨心中却是多了一层心思。他反复咀嚼着沈环“爱憎分明、毫不掩饰。”八个字,心中思来想去,总觉得沈环是意有所指。
两人堪堪走出公房大门之时,不料沈环却叫住了古材香。
“老古,等一等!”
两人只好转身,又复来到沈环面前。
“都督还有何事吩咐?”
“这明月是如何死的?”沈环又品了一口好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都督,卑职出门的时候顺道问了李府中的下人,都道是明月姑娘外出灞林原秋游,却不慎落入渭水河中,因无人施救故而溺死……”
“溺死?荒唐!”沈环将茶杯重重一放,不满道:“灞林原附近的渭水河道,水深不过数尺,且河道宽阔,水流缓慢,哪这么容易就能溺死?此事定有蹊跷,你去查一查,看看这位明月管家,究竟是因何而亡?”
“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查!”
……
……
古材香毕竟是青衣卫首席百户,办事雷厉风行,不到三个时辰,他就已将明月之死的前前后后,悉数查明。
非但查明了明月之死的真相,还将明月一案的关键人物——青阳帮帮主范青阳抓获归案。
原来,古材香出了都督公房,回到北司之后,不敢怠慢,立时就叫来了一百个北司卫卒,分出十队人马,各自由一位佐领带队,沿着明月曾途经之处,全力查访。
他自己则亲力亲为,居中带队,时时督促。
不到一个时辰,手下来报,明管家出外买菜途中,曾遭一伙乞丐“拦截”。
“抓!”
一个“抓”字刚出口,就有一伙凶神恶煞一般的卫卒押来了一批年纪尚幼的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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