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苦一苦宣抚使,骂名他来担! (第1/2页)
“相公,赵宣抚近来动作频频,似有所图,更与大名府那边往来密切!”
杨文才来到身后,低声禀告。
眼见这位相公埋头处理文书,并未作反应,他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唔……”
狄进批复好手上的奏本,将河西十州的进展了然于胸后,放下笔,露出沉思。
从黑水城回归后,他已经见过了那位宣抚使赵稹,仅仅一面,对方的态度极为冷淡,三言两语间就送了客,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众人的拜访和邀约。
但显然这位并没有真的称病请假,不理世事,反倒是积极地开始筹办宣抚司,并且将宣抚司搬到了怀州。
于是乎,一位河东路宣抚使,一位经略安抚都总管司公事,各自在不同的州域,办公衙门也分开,宣抚司是宣抚司,经略安抚司是经略安抚司,颇有些一二把手两套班底,泾渭分明的态度。
有鉴于此,狄进麾下的官员,对于“赵宣抚”这个称呼,多少带着些讽刺。
宣抚使当成这般模样,既无威望,又无格局,也是空前绝后了。
狄进起初也是想要安抚一番的,一个良好的政治环境,就得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秩序,背地里再各施手段分高下,这不是虚伪,而是尽可能地减少内耗,团结做事。
但现在赵稹甚至不愿意与他同处兴州,直接将自己的衙门都给搬出去的,这就是明摆着的针锋相对,把事情做绝。
对此他也只能摇摇头,听之任之。
不过完全放任也不可能,赵稹在怀州不断折腾,利用宣抚司的名头收拢部下不说,期间往来的人员里,还有几位正是大名府镇守夏竦府上的忠仆!
而且瞧着对方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想要避着外人,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在机宜司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往来不断。
“夏竦与赵稹……”
狄进心中有些不解。
他上个月去信夏竦,说明了辽国那边的状况,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以他对夏竦的了解,这位人品暂且不论,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该掉以轻心。
那么现在突然与明摆着站在对立面的宣抚使赵稹联络,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这两位都自认为太后党,隔空抱团取暖吧?
亦或是……
“相公!不好了!宣抚司准备干涉马政!”
这個疑问,在数日后就有了答案,杨文才入内禀告时,神情已是十分难看:“如今消息都传开了,赵宣抚要征调各部良驹,为河北运输战马!”
狄进沉稳起身,朝外走去:“将宣抚司的正式公文,拿来我看!”
杨文才跟上:“正式公文还未发布,但消息是宣抚司内的番人传出来的,恐怕是在试探各方的反应……还好未发,相公,我们现在还能以流言蜚语,将此事定性,制止它的传播!”
狄进脚步顿了顿,摇头道:“那就真变成两司打擂台了!”
赵稹将宣抚司搬出兴州,就已是明确地表达了路一级政权的分裂,倘若宣抚司流露出一个消息,经略司随即将之定为假消息,冲突就彻底爆发开,彻彻底底地撕破脸皮,到时候双方意见不一,下面的人该听谁的?
杨文才当然清楚这点,却还是觉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一言堂总比对方胡乱掣肘来得好:“相公,赵宣抚此举,明显是想要向京师与河北邀功,坏的却是我河西来之不易的稳定大局啊!”
“李氏初灭,那些豪酋本就如惊弓之鸟,好不容易安抚下来,接受朝廷管制,他这般索要战马,必定激发民怨!”
“现在正因为他在河西毫无威望,大局都是相公在维持,干脆激发各部怒火,一旦出事,毁的也是相公的心血,岂能依他?”
狄进明白杨文才的激愤,实际上不光是这位幕僚,恐怕地方上还有许多人在惊怒交集。
自从范仲淹一行群星璀璨的名臣,各自坐镇河西十州,局势肉眼可见地稳定下来,宋庠开办的州学,也让各地豪酋纷纷将子嗣送入,甚至期待着来日科举入仕。
这样的人心所向,是因为如今的执政策略,既让这群豪酋感到生活没有大的变化,自己在部族里面的权力并未变小,又因为头上有一位精明能干的朝廷知州和一批汉番混杂,熟悉情况的官吏镇着,不敢放肆。
用法得当,用人得当。
缺一不可。
照这么下去,只要这群班底上任满一届,也就是三年,河西的局势就可以完全稳定,相比起原计划里二十年,十年内应该就能彻底将河西消化,成为中原政权真正意义上的领土,不断从中汲取养分,壮大国力。
可现在别说三年,刚刚三个月,赵稹那边就开始搅风搅雨了?
从游牧部落索取战马,还是以朝廷征调的名义,那岂不是要他们的命根子?
各部岂能不乱?
“夏竦给赵稹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么?”
“战马……骑兵……”
狄进思索片刻,对着道:“放心吧,河西乱不了,去将野利将军请来!”
杨文才感受到这位强大的信心,倒也沉下心来,去请人。
半个时辰未到,野利遇乞雄赳赳气昂昂地入内,到了面前重重抱拳,用还不是很熟练的汉话道:“末将拜见狄相公!”
狄进扶住,热情地将他带到桌边:“将军请!”
这位作为夺取兴州的功臣,虽然不似其兄长直接被封为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行夏州刺史,但在狄进的举荐下,为河西路兵马都总管。
这个职务可比起其兄那个夏州刺史,要有实权多了,很明显的分化之策,让原本都颇有军事才能的兄弟俩人产生分歧。
事实证明,效果很好。
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近来的关系就越来越僵,野利旺荣更希望与党项部族接触,消除野利氏出卖李氏的负面影响,收拢党项各部的人心,野利遇乞则与汉人官员往来频繁,努力融入这个圈子里。
既然对方想要与汉人亲近,地位又微妙,狄进便隔三差五地邀请他一回。
惠而不费的事情,却让野利遇乞感受到了极大的尊重,抱着投桃报李的心思,坐下后立刻道:“末将听到外面有些传闻,与战马有关,若相公需要末将办事的,请尽管示下!”
“马政……”
狄进笑着叹了口气,语气感慨,摆出推心置腹之态:“这是我朝绕不开的一个话题啊!”
“马匹是军事战略的重要物资,战马不仅是决定战事成败的军队装备,也是后勤运输物资的保障工具,如今我朝的马政却是一言难尽,连带着不仅骑兵稀缺,后勤都往往跟不上,成为军队里最薄弱的一环!”
“但事实上,在太祖太宗两朝,马政都是朝廷极为重视的。”
“那时正值晚唐和五代百年乱世,人少地多,就连京畿之地,都能圈出六个牧监,同时三衙辖下的各部马军,也都有自己的专用牧场。”
“待得先帝一朝,于宰相陈公尧叟主持下,全国又设立了多个监牧区,推行马政改革,在大中祥符年间,京畿及河南河北牧监总数,一度达到了二十二座!”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人口的繁衍,农牧争地成为主要矛盾,因为养马太费土地了,人口上去了,地都来不及种,哪有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壤,让我们来养马?”
“当种马场大片大片地给人占去种田,国家的马政变成什么样子,就可以预期了,关键是在里面贪墨的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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