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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神初九年

  80 神初九年 (第2/2页)
  
  李举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肌肉,马上就要笑出来。
  
  来吧,卫纶,长孙曜,来几个我便拿几个。这都是你们为虎作伥的代价!
  
  就在长孙曜等一干人等都要被抓走时,李举忽然看见了李延意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以为自己眼花,早在昨夜关训来时他就下达了命令各处宫门皆不可放李延意进宫,可眨眼之后再去看,的确是李延意。她是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宫?
  
  李延意特地穿了她一向嫌弃麻烦的长公主服制,五色孔雀在她身后竟生出几分威严,她径直从外走来,守在门口的內侍都傻了眼,想要将她拦下,却反被跟随在她身后的虎贲军挡了回去。
  
  李延意根本就没有去注意有谁挡在她面前,心中早也笃定她的护卫会将所有障碍扫除,脚步未曾减缓,大踏步地踏进了太极殿内。方才乱成一团的殿宇霎时安静了下来,包括谢扶宸在内都没人能想到李延意会出现在此,如此大胆!
  
  “见过陛下。”李延意微微一弯腰,并不行大礼,她声音不卑不亢万分平静,“敢问陛下,按照大聿律法,三公九卿一众重臣的疑罪该由谁来审查?”
  
  李举握紧了拳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大怒道:“荒唐!后宫不可干政,你来此做什么!”
  
  李延意接话接得极快:“后宫指的是陛下的嫔妃,她们不姓李,自然没有权利干政。可是本宫姓李,本宫是你的皇姐!这朝堂上的政事更是我李家的家事,试问朝堂之上又有哪一个比本宫更有资格说话?”
  
  李举忿然作色,几乎跳了起来:“放肆!来人!将李延意给寡人押出去!”
  
  “喏”的声音和帷帐内一直沉默的太后庚氏一同响了起来:
  
  “哪个敢动我的怀琛?”
  
  太后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让整个朝堂都肃静了下来,李举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心跳的仿佛整个大殿都能听见。
  
  已有两年没有开过口的庚太后,再次在朝堂上开口说话,站在下面的群臣心中多少有些计较。只听见珠帘轻轻响动,跟在太后身边三十年的王姑姑搀着太后走了出来。
  
  年近五十的庚太后保养得宜,脸上没有多少皱纹,盘起的头发上也不见白发。只是前两年的一场重病让身体大不如从前,气血有亏脸色稍显苍白。一双眼睛还算是清明透亮,她往堂下扫了一眼,冷笑道:“哀家还活着呢,你们就这般迫不及待。若是哀家死了,只怕我的怀琛连根骨头都剩不下了!”
  
  李举忙道:“儿臣不敢。”
  
  群臣也道:“臣等不敢。”
  
  “哀家看你们没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一桩小事,你们就吵嚷个不停。皇儿,你这般沉不住气,哀家怎敢真的将江山托付给你?你们一个个的背地里没少说哀家擅权专政,可你们不要忘了,当年是先帝托付哀家看顾天子,如今先帝走了还不到十年,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逼我们孤儿寡母上路吗?”
  
  李举心中怒气翻涌,却不敢真的去违逆太后的话。太后虽然不是他生母,但却是他名正言顺的嫡母,又深受先帝爱重,若非如此也不会临终前将大聿的江山托付到她的手里。李举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向太后认错:“母后教训的是,是儿子不争气。”
  
  太后一出来,没人敢动李延意,倒是站在一旁的谢扶宸发话了:
  
  “太后、长公主殿下,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公主跑上朝堂议政的,而且公主虽生于皇家,可殿下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出嫁从夫,殿下此后便只能是殿下未来夫家中人。论理实属不该,如论情,莫非殿下还要为这卖国贼求情不成?”
  
  “谢中丞。”李延意昂着下巴,用眼角看谢扶宸,“纠察百官举劾按章乃是谢中丞的职责,对大聿律法应该不陌生,谢中丞可否回答刚才本宫问的问题,三公九卿一众重臣的疑罪该由谁来审查?莫非也只凭谢中丞一句话就能断案?”
  
  谢扶宸本不想理会她,可按照礼制长公主发话他不可不回,只好道:“不敢。”
  
  “谢中丞还有不敢之事?”想到他居然投毒,害死林权害死她诸多谋士,李延意就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他居然还想将魔抓伸向卫纶,想把卖国之罪反扣回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举见谢扶宸不便和李延意正面交锋,他作为天子自然有这个权利,开口道:“皇姐,此处是太极殿,是商议国家要事之地,你一个妇人抛头露面出现在此不合适,先下去吧。”
  
  这是李举迫不得已的容忍。前有庚太后在此为李延意撑腰,后有大殿之外听命于李延意的虎贲士兵,甚至手持兵刃好不吓人。虎贲军本就是宫内禁军,即便是手持武器进入太极殿都是被许可的。一旦正面冲突兵戎相见,他肯定占不到任何便宜。先前谢扶宸派人暗杀了李延意那群谋士对她已是重创,而此刻要拿卫纶无异于是在烧得极其旺盛的碳火上再浇上一瓢油。若是真惹得李延意狗急跳墙,以他对李延意的了解她当真强行逼宫。李举担心所属自己的那点儿兵力还不等冲过来护驾自己就被她当场杀了。看她咄咄逼人竟闯入早朝的架势不是不可能,李举心中大为顾虑,说话也不敢说得太绝对。
  
  “究竟是妇人的颜面重要还是大聿社稷重要?若是满朝文武能够商议出有效举措,又为何会有沿路尸骨?敢问陛下,我是你的皇姐,我一天没有出嫁一天都是李家的人,更是天子的臣子,陛下你说,是也不是?”
  
  李举看一眼谢扶宸,见谢扶宸微微地摇头,不知道是让他否认还是让他别吭声。可是这事儿如何否认?李举还没来得及吭声,庚太后替他回答了:“我儿说的没错,我儿只要一日没有出嫁就是皇室的人,我儿贵为长公主,难道连劝诫天子的一席话都说不得吗?你们这些大臣,连年的天灾战祸你们说不出个解决的办法,指责起我的怀琛来道理倒是一箩筐。不说前朝,就拿本朝来说,听政议事的太后哀家也是头一遭。这是先帝下的旨意,你们的意思是先帝也做错了?”
  
  堂下又是一片“不敢”之声,李延意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嘲讽,继续振振有词道:
  
  “既然是臣子便有职责为国尽力!不能让忠臣蒙冤!”她环视周围的大臣们道,“你们都不敢回答本宫最简单的问题,那么就由本宫来告诉你们。按照大聿律法,四品以上高官的所有案件必须由廷尉署审理,让犯人签字画押是为结案!关训!”
  
  依旧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却依旧难逃一问的关训上前一步。这感觉实在奇妙,李延意站在太极殿正中喊话的口吻完全是将自个儿当天子在差大臣办事了,关训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李延意自然明白他的处境,也没想要他回答:“卫司徒一案本宫会一直盯着。若是有人再想要徇私枉法栽赃陷害,本宫定不轻饶。”
  
  “你……”李举“蹭”的站了起来指着这僭越无礼的长公主正要开口,李延意猛地一个回视几乎将他提起的心给钉了回去。站在殿外的虎贲士兵手按在了刀柄上,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李举。
  
  李举的余光中谢扶宸再次摇头,他汗水沿着鬓角往下滑落,微微颤抖的手指慢慢转移向关训:“你,定要好好审查卫司徒一案。万不可徇私枉法陷害忠良,也绝不能手软放过奸臣!”
  
  “是。”关训终于有了合理的开口的理由。
  
  李延意忍着胸肺瘙痒,忍着极其想要咳嗽的欲望,看着卫纶被押了下去。
  
  从一开始卫纶就一句话都没说,他知道谢扶宸早就构陷好了一切,即便他再反驳也都是徒劳。洪瑷死了,死无对证,他这回入诏狱是入定了。
  
  被带走之时李延意望着他的双眸里全是隐忍的泪水,她在用眼神告诉他,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
  
  而卫纶却是淡淡一笑,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卫纶被带走了,李延意看着他的背影竟还算平静。昨日和庚拜聊过之后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谢扶宸反咬的这一口极狠。她今日冒险闯入太极殿并不是为了救卫纶,而是为了保下长孙曜等一干能臣。
  
  她身边已经没人了,若是长孙曜也死了,她该和谁谋划?谁又能帮她救出卫纶和左旭?
  
  迈出太极殿,被前呼后拥着保护离开的李延意今天赢了,谢扶宸的确是想要将长孙曜一众卫氏党羽全部铲除。没想到李延意竟能直闯朝堂,看来她是为达目的而不惜自己的名声了,也不在乎后世风评了。
  
  谢扶宸望着李延意的背影,嘴角露出匪夷所思的笑意。
  
  保卫纶吧,用尽全力保他,且看其他事物如何从你身边被夺走。
  
  卫纶被诬陷入狱,李延意一整夜没睡,她已经连续三日没有睡意了。天际将晓时甄文君急切的拍门声让她心慌。甄文君来报,说左旭已经认罪,廷尉署以大不敬之罪将他斩首,头颅正悬挂在汝宁城门口示众,以儆效尤。
  
  谢扶宸自北边回来之后杀伐决断,心中似乎藏着一只蛰伏已久的猛虎,想要以如电之势将敌方铲除殆尽。
  
  早有不祥预感的李延意赶到城门向着她老师的头颅深深鞠躬之后,拿了一瓶酒洒在地上:“老师,本宫敬你这最后一杯,送你上路。”
  
  ……
  
  “子卓回信了吗?”
  
  大雨之夜,李延意将门窗都打开,望着屋瓦之上成线的雨水,腰侧的伤口还在痛。早就该好的伤口为何一直不好?李延意心烦意乱。
  
  “还没有。”甄文君回答道。
  
  屋中还有二十多位谋士,李延意坐在他们前方,想要再倒些酒,发现酒壶居然空了。
  
  “长孙君如何了?”看到酒就想起爱喝酒的长孙曜。
  
  “长孙少府那日之后便病倒了,这几日都在家养病。”林阅回答道。
  
  “南方的水灾呢?”
  
  王谋士道:“水灾已造成南崖、靖集两郡上百人死亡,河堤未修,恐怕还有后患。可因为干旱太久且水渠开凿引流成功,北方许多百姓都说这是祥瑞之兆,是圣帝明王之相,是托了天子之福。此中定是谢老贼在作梗,散播谣言,为的是为天子赢得民心。”
  
  谋士正说一半,信使跑了进来送了一封卫庭煦的来信。李延意迫切展开看,看完之后更是愁眉不展。
  
  江谋士问李延意信上说了什么,李延意颞颥一跳跳地疼:“子卓说……谢扶宸已经在北方屯兵八万,他就是在刘奉的眼皮底下进进出出将事情办好了。如今他离开了北疆,不仅带回了一位绝顶高手能下毒能暗杀,北方屯兵之策依旧在实施。过了秋收他能够征到十万以上。”
  
  听到“十万”这个数字,在场的谋士脸色都有些难看。
  
  大雨祥瑞,卫纶被抓,左旭被斩林权被毒死,北方又有屯兵……这一切都戳在李延意的脊梁骨上,让她喘不上气。
  
  莫非她气数已尽?莫非她真的要被谢扶宸一人扳倒?
  
  她不甘心。
  
  “诸君,可还有什么妙计来化解如今之状吗?”
  
  李延意问完之后,谋士们的愁眉不展在她意料之内。
  
  “殿下。”甄文君忽然开口了,她坐在那张一直跟随着她的简陋小案几之后,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着,说出了让李延意万分没料到的话,“其实这事儿吧,要解决挺简单的。”
  
  ……
  
  卫庭煦收到卫纶被囚的消息和李延意的情况时,她正在距离汝宁千里之外的官仰。时间紧急,她下令马上启程,全速前进赶往汝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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