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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飞花幽影(感谢书友鬓云欲度)

  第三百零一章 飞花幽影(感谢书友鬓云欲度) (第1/2页)
  
  紫鹃转过登仙阁,眼见那角门处只一个婆子守着,略略咬了下唇便迈步而去。那篆儿小跑着随在后头,又扒着登仙阁廊柱观量,眼见紫鹃与婆子言语两句,便进了角门,顿时心下纳罕不已。
  
  按说紫鹃也不是伯府丫鬟,哪里能随意进出了?篆儿心下不甘,又有些胆怯,好半晌才仗着胆子到得近前。
  
  还不曾开口,那婆子便道:“你是谁家的小丫头?怎么胡乱到了这里?”
  
  篆儿心下惴惴,面上强自镇定道:“我,我来寻茅房。”
  
  那婆子随手一指,说道:“那边厢就是。”
  
  篆儿应了,又不肯离去,禁不住说道:“我方才瞧紫鹃进去了,她去做什么?”
  
  婆子心下警醒,管家的红玉早有教导,家中之事不能随意传扬。因是那婆子半真半假道:“紫鹃与晴雯姑娘一早儿就是熟识,她这会子是去寻晴雯姑娘了。怎么,你也识得晴雯姑娘?”
  
  篆儿顿时讪讪不已,她倒是遥遥见过几回,可从未与那晴雯搭过话。心下想好好容易来一回,总要见一见伯爷才是,于是又道:“我,我不认识晴雯,但我认识伯爷。”
  
  婆子上下扫量两眼,嗤的一声笑了:“这天下间识得我家伯爷的不知凡几,你个黄毛丫头又算哪个?快走快走,再不走我让人告诉你家姑娘,回头儿定有你的好儿!”
  
  篆儿急了,道:“我真见过伯爷!”
  
  二人当即吵嚷几句,便在此时,忽听得后头咳嗽两声,那婆子扭头观量一眼,便见戴着个口罩的李惟俭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婆子唬了一跳,紧忙屈身一福:“见过伯爷。”
  
  李惟俭点点头,观量着篆儿道:“你寻我何事?”
  
  篆儿仗着胆子道:“李伯爷当日所说可还作数?”
  
  “呵,”李惟俭笑道:“自然是作数的。”
  
  篆儿便瘪着嘴委屈道:“我家姑娘如今过得不好,我劝她来求伯爷,可姑娘死要面子活受罪,一直不肯来。左右我是个小丫鬟,也没什么脸子,干脆代我家姑娘来求李伯爷。”
  
  李惟俭思量道:“邢姑娘过得不好?”
  
  “极不好。”
  
  篆儿方才要说,又见那婆子还在,便止住了话头。
  
  李惟俭见此,抬手一引,二人便到了登仙阁正门前。篆儿委屈巴巴地说了贾家那些丫鬟婆子如何势利眼,但凡使唤了就要给其买酒卖肉,小恩小惠不给足了,那是半点使唤不动。
  
  可怜邢岫烟衣裳破了自己补,园中姊妹往来,她也没什么可回送的,只得跑去小厨房借了灶台做些苏样点心回赠。
  
  邢夫人又来盘剥,将那本就不足用的二两银钱生生抽去了一两,邢岫烟实在不足用,只得典当了棉衣。于是这会子还穿着夹衣,只在外边套了一件儿银鼠皮的外氅。
  
  李惟俭想那邢岫烟金质玉韵、蕙质兰心,又有一身傲骨,可谓老鸹窝里出凤凰,真真儿是难得。心下恻隐,李惟俭便道:“你要我如何帮她?”
  
  篆儿嗫嚅半晌,忽而竖起一根手指来:“一,一百两。伯爷是财神,想来也不在意这么点银钱。有了这一百两,姑娘这几年也能好过些。”
  
  李惟俭顿时笑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那篆儿为难道:“一百两不行,那就五十?五十两总行了吧?”
  
  李惟俭笑道:“信不信你将银子拿回去,回头儿邢姑娘就得赶伱出去?”
  
  篆儿不知如何作答,想着邢岫烟的性子,好似还真能做得出来。
  
  李惟俭又道:“罢了,还是我来想法子,你先回去吧。”
  
  篆儿怯生生瞧了李惟俭一眼,说道:“你都是伯爷了,总不会哄人吧?”
  
  “哄人?”李惟俭乐了,上下观量篆儿道:“要哄人也要寻个好看的哄了,哄你这黄毛丫头又有何用?”
  
  篆儿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只得潦草一礼气哼哼回返。
  
  李惟俭瞧着其身形远去,摇摇头将守门的婆子叫来,吩咐道:“你得空将琴姑娘叫来。”
  
  婆子应下,李惟俭又回身过了角门儿,扭头便见紫鹃在一旁候着呢。
  
  此时李惟俭面上早没了笑模样,只正色吩咐道:“一会子我吩咐香菱勤走动些,素日里短什么,你只管与香菱说。旁的话不好转述,等得空我亲自与林妹妹说。”
  
  紫鹃赶忙应下,心下不禁松了口气。又蹙眉说道:“如今太太管家,往后还不知有多少糟心事儿呢。”
  
  李惟俭就道:“她就这些能为了。不用在意,回头儿自有她的好儿!”
  
  紫鹃应下,生怕自己离开久了被人察觉,赶忙与李惟俭别过,又往知觉斋而去。
  
  李惟俭咳嗽两声儿,又进得登仙阁里,到得二层便见晴雯摆弄着一口陈旧箱子。
  
  听闻脚步声,晴雯回头瞧了眼便道:“四爷快瞧,茜雪说的就是这口箱子。”
  
  这几日虽下了雪,可京师地界却不曾上冻,倒是溪流略略干涸,于是便有仆役瞥见水中好似沉了一口箱子。茜雪命人打捞上来,也不好打开来观量,留到今日方才禀报了李惟俭。
  
  李惟俭心下好奇,这才往登仙阁而来。
  
  那箱子上的锁头锈迹斑斑,李惟俭寻了根铁棍便将其撬开。晴雯掩着口鼻展开箱子,出乎意料不闻腐朽恶臭,内中反倒是一股子檀香。仔细观量,巷子里堆迭着不少画卷,因是浸了水,那画卷瞧着有些模糊。
  
  晴雯嗔道:“还当是捞了什么宝贝呢,原是一箱子书画。”
  
  李惟俭笑道:“说不得这些字画更值钱呢。”弯腰抄起一卷来,展开便见画作果然模糊不堪,唯那字迹还能辨认。
  
  李惟俭仔细观量,便见其上写道:
  
  谁怜仙草凡间落,沐浴春风,恰似桃红,堪羡芙蓉本慧聪。寄篱身世何人问,玉挂林中,谁表言衷,惟俭惟勤可得终。
  
  却是一首采桑子。
  
  李惟俭若有所思,又开一卷,见其上写着:金陵生毓秀,身世早离别。千里湘江毫,万般云海洁。棠花犹醉迷,菊叶尚观阕。门掩谁堪怜,芙蕖并蒂结。
  
  这又是一首五言律诗。
  
  再看下一幅,乃是一阕江城子,其上写:
  
  柳枝风舞絮飞扬,案沉香,弄妆忙,默默春迎,谁盼雁双行。料得闺房终日泪,谁共享,有情郎。
  
  看第四一幅,又成了五言律诗,其上写:
  
  钗落消冬雪,红妆掩思萦。牡丹春色谢,金锁恨无情。
  
  第五幅,其上写:
  
  霁月本难逢,由易虹云散。心性生来比天高,贫贱行离叛。寿夭本虚无,偶遇良人伴,多色多情窈窕姿,玉雉朝天唤。
  
  第六幅,其上写:
  
  素裹银妆,庄前飞雪鸳鸯戏。交杯欢醉,暂忘凌云志。大厦将倾,凤落枯梧地。言休弃,红妆忍泪,独立郎边侍。
  
  此时就听晴雯道:“四爷,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李惟俭回过神来,舒展眉头道:“许是早先宁府闺阁女子游戏之作,不知怎么就沉了水。”
  
  晴雯颔首道:“既如此,留着也无用,不若丢了吧。”
  
  李惟俭说道:“这却不忙,我总觉得这些诗词有些意思。”
  
  忽而传来脚步声登楼,李惟俭扭头观量,便见宝琴裹着一身白狐外氅快步而来,面上与其罩着一般无二的口罩。
  
  抬眼瞥见李惟俭与晴雯,宝琴就笑道:“倒让我好找,先去东院儿寻了一遭,后来才扫听到四哥哥来了登仙阁。”说话间宝琴已然到了跟前,扫量一眼便道:“这是谁的字画?”
  
  晴雯道:“四爷说是前代宁府闺阁女子的。”
  
  宝琴颔首,也不以为意,道:“还道是什么宝贝的……是了,四哥哥寻我有事儿?”
  
  “不错,”李惟俭咳嗽两声交代道:“下江南时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如今正好报还。你琢磨个法子,让邢姑娘来厨房帮衬着,价钱就按照外头酒楼大师傅的价码。”
  
  宝琴心下狐疑,抬眼探寻过来,却见李惟俭目光一片清明,心下便知会错了意,因是便道:“我当是什么,此事容易。我过会子就寻邢姐姐去说。”
  
  又说过两句,眼见李惟俭再没旁的交代,宝琴这才回返知觉斋。李惟俭看那箱子里还有些画卷,这会子却不想再看,只吩咐人仔细收拢了,便与晴雯回返。
  
  且说知觉斋这边,宝琴一路寻回来,金钗们业已各自选了留韵做了诗来。
  
  诗稿彼此看过,选了四篇出彩的来,分别是黛玉的雪夜围炉、宝琴的月夜临池、宝钗的风夜说鬼、探春的雨夜读诗。
  
  又优中选优,众人都道宝琴的那一篇为上上。其后又饮酒、联句,待申时前李纨到来,内中便又热闹了几分。
  
  宝琴因着饮了酒,小脸儿红扑扑一片,便告罪一声出来游逛。眼见左近红梅多多,禁不住便探手折了一枝来。正比划着要给自己个儿戴上,身后便传来说话声:“这梅花倒是与妹妹极衬。”
  
  宝琴扭头,便见宝钗面带笑意而来。
  
  姊妹二人问候过了,宝钗也掐了一枝梅花来在手中把玩,乜斜一眼因说道:“妹妹到伯府转眼几个月,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自然是极好的。”宝琴笑眯眯道:“家中姊妹见我年岁小,便是有不妥当的,也处处让着我。傅姐姐还教了我盘账,等过几日我便要去几处厂子整理账目的。”宝琴说话间掰着手指头点算:“四、五、六……足足九处厂子,一处停两天,这大半个月的光景就没了。错非傅姐姐这会子要养胎,我啊,实在不耐烦去理会这等苦差事。有那光景,不若好生待在家中多陪陪四哥哥呢。”
  
  宝钗面上不变,笑着说道:“妹妹说的在理,咱们女儿家不外乎寻个如意郎君,在家中相夫教子。这外头抛头露脸的差事,能不去还是不去为好。”顿了顿,又道:“我听说如今还是红玉在管家?也是,妹妹再如何聪慧,到底差着年岁呢,总要先让红玉管上几年。”
  
  宝琴笑道:“姐姐这就不知了,伯府里人口简单,也没那些积年的家生子,好似跗骨之蛆一般攀附了,扯都扯不干净。都是雇请来的,不合心意辞退了就是。因是也没那些勾心斗角的,红玉姐姐前一回就说,如今莫说是她,便是晴雯姐姐也能当得了这个家呢。”
  
  那晴雯也就罢了,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只一门心思伺候着俭四哥。让宝钗真正在意的是‘攀附’二字!薛家京师里也不是没房产,如今偏要借住贾家,连薛蟠成婚都是在荣府,可不就应了‘攀附’二字?
  
  宝钗心下暗恨,貌似随意说道:“那倒是省事儿了。妹妹须得好生随着俭四哥,不然这来日兼祧一事做了空,只怕——是了!”宝钗忽而压低声音道:“我怎么听闻,俭四哥将那兼祧许了二姐姐?”
  
  “还有这事儿?”宝琴小吃一惊,却浑不在意道:“许便许了,那兼祧妻不过说着好听,朝廷又不认,说白了还不是个妾?我只要随在四哥哥身边儿,怎么都好。”
  
  怎么都好?宝钗才不信呢!她这个妹妹一瞧就不是个省油的,又哪里肯甘心做一房妾室?
  
  不料此时就听宝琴道:“前几日还恍惚听人说的,有人上赶着送来给四哥哥做妾,四哥哥都没要呢。”
  
  一语刺得宝钗好一阵揪心!她被亲哥哥薛蟠送来也就罢了,连那嫂子夏金桂上赶着奉送二十万的陪嫁银子人家都不要!莫非薛家都是人家不要的不成?
  
  此事素来为宝钗视为奇耻大辱,哪怕心下明知宝琴是故意的,这会子她也忍不住了。寒着一张脸方才要开口,忽而听得后头莺儿道:“姑娘,大奶奶说要散了呢。”
  
  宝钗面上变了变,说道:“正要与妹妹长谈呢,可惜不得空。妹妹来日得空也往西边儿来,妈妈说也念着你呢。”
  
  宝琴笑眯眯应下,也不多言,左右方才她占了便宜。姊妹俩入得内中,果然李纨张罗着要散去。
  
  此时申时已过,金钗等也不好久留,便起身告辞,只道来日再做东回请傅秋芳与宝琴、香菱等。
  
  李纨看顾着,将黛玉、宝钗、探春、惜春、邢岫烟送过东角门,嘱咐了平儿几句,转身又往伯府而来。盖因听闻李惟俭病了,李纨心里也是记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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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东院儿里看过了,不免又唠叨了几句。李惟俭捂着口罩不让李纨凑近了,姐弟两个闲话两句,李惟俭便将黛玉被苛待之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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